故事與心理治療

      行者把帽兒戴上，三藏見他戴上帽子，就不吃干糧，卻默默的念那緊箍咒一遍，行者叫道，頭疼、頭疼。那師父不住地又念了幾遍，把行者疼得打滾，抓破了嵌金的花帽。三藏又恐怕扯斷了金箍，住了口不念，不念時他就不疼了，伸手去頭上摸摸，似一條金線兒模樣，緊緊地勒在上面，取不下，揪不斷，已此生了根了，他就耳里取出針兒來，插入箍里，往外亂捎。三藏又恐怕他捎斷了，口中又念起來。他依舊生疼，疼得豎蜻蜓，翻筋斗，耳紅面赤，眼脹身麻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――《西游記》第十四回

     佛陀在一部經中說了如下一則寓言：一個人在荒野經過，碰到了一頭老虎，于是他拚命逃跑，但那老虎卻緊追不舍。他跑到一處懸巖之上，以兩手攀著一根野藤，讓全身懸在半空中搖蕩。他抬頭仰望，只見那頭老虎向他怒吼，向下看去，又見遠遠的下方有另一頭老虎張看血盆大口在等著他。這使他膽戰心驚，顫抖不已，而他只有一條枯藤可以系攀。
　　就在這時，又有一只白鼠和一只黑鼠，正一點一點地在啃蝕那條枯藤。但他忽見附近有粒鮮美的草莓，于是他以一手攀藤，以另一手去采草莓，他將它送入口中，嘗了一下：味道好美呀！　　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――李普士《禪的故事》
　　我很喜歡這個故事，在森田療法的門診指導及集體討論會，每次我都要提到這個故事。對于神經質癥的患者，這個故事很有針對性，也很有啟發意義。
　　所謂神經質癥，指的是焦慮癥，強迫癥和恐怖癥，尤其是疑病癥。這些神經癥表現為反復控制不住地緊張和恐懼，它們的共同特點之一是患者有強烈地擺脫癥狀的愿望，這是神經癥與精神病的重要區別。在森田療法看來，正是因為患者想擺脫癥狀，結果相癥狀反而被強化，為什么會這樣呢？我們看看小王的病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。
　　二年前，小王的鄰居因為肝癌病逝了，此后小王總感到右腹隱隱作痛，二年來小王總往醫院跑，反復查肝功能，作B超，沒有發現什么問題，但他不能釋懷，老疑心肝臟不好，平時小王盡量不能自己累著，還開了許多護肝的藥堆著吃，完全象是為肝臟而活著，原來一個生龍活虎的小王可是徹底消失了。
　　鄰居的病逝對小王是一個刺激，引起他對身體健康的重視，這是可以理解的。但顯然小王太過于了，這跟他許多性格特點如敏感、喜歡內省，追求完美是分不開的。他幾乎是把正常生活、工作完全擱置一邊，小心侍候他的肝臟，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肝臟上，看報紙時只看肝病廣告，肝病文章，差不多成了肝病專家；看人時大概也是以肝臟好壞論英雄；落到自己身上，腹部一點點不適感都會被他敏銳地捕捉到，強烈地感受到。越敏感，感受越強，便越要排斥，越想排斥，注意力便越是高度集中在癥狀上，心無旁鶩，就越是敏感，如此形成惡性循環。
　　要想把小王從肝臟的陷阱中拉出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他完全被肝癌的恐怖包圍了，就像故事里的那個人，上下都有老虎虎視眈眈，還有老鼠在啃他活命的枯藤，但小王沒有故事中的主人公那樣瀟灑。如果小王能做到“視死如歸”，珍惜生活，尊重自己的潛能和價值，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，他早就從肝癌的恐懼中走出來了，或許他的肝臟也會更健康，因為他的緊張情緒多少會“真的”影響到他的肝臟。